惊寒
屋外的北风呼呼的刮着,像是贪玩后急着归家而奔跑的孩子。暮色四合,天渐凉。
屋内的钟摆悠悠而不知疲倦地走着,几束温暖的光线安静且热情地扑在老人怀里,珍存着亲昵的撒娇,相拥的容宠。
老人偎依在门旁,端详着手中尚未完工的绣花鞋,似在忖量着下一朵红菊该开在哪里。少顷,她执起针,轻轻在发丝间梳拢,然后手扬、轻拈将那缕缕的红紧紧的嵌在了柔软的布里,宛如那丝丝微弱的呼吸,在这布上拂过,浸满了情意。伴着银针和指尖慢舞,那一抹红美得醒目,一如老人对于子女的爱与思念。
风大了,老人扶着门栓缓缓站起来,推着门关去了那瑟风,闭去了那渐浓的暮色。老人紧了紧衣服,忽又想起那只和她相伴多年的雪儿还没回来。雪儿是老人捡的猫,通身净白,老人便给它一个好听的名字雪儿。老人又重新打开门,冒着寒风闯进这深浓的暮色里。
老人轻唤着,猜想雪儿应该就在不远处。果然柴垛下那团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。雪儿瘦了,它耷拉着脑袋。喵喵儿地应着她,似乎在告诉她自己并未走远。老人心疼地将她搂入怀里,转身,入门。
天又黑了。老人喃喃道。她怕这样的寒夜,怕屋里的冷衾。若是夏季,至少还有那满天闪动的繁星,热闹的蛙声蝉鸣。她关上门,转过头看了看时钟。如果是往常,她该入寝了,可是今夜她不想早早睡去。只想守着这亮敞的灯再坐一会儿。
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张全家福上,儿女的笑容早已深深地烙在她的心上。如你捂去照片,她能清晰地对你说出儿子领带的颜色,女儿手上那个因为烫伤仍残留的疤痕在照片上的位置,甚至是小孙女浑圆笑涡的深浅和那露出的贝齿的数目。就好像学生每天温习功课,每一次的凝眸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快事。
怀中的雪儿睡熟了,微鼾声让她安心。倏尔,她不禁乐了起来。她想起去年过年时小孙女在她怀里熟睡的憨态。她用那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摩挲孙女的背部,使她惬意。当她停下来时孙女突然扭过头来冲她调皮地笑了起来,呵,原来她在假寐。一想起孙女那如一泓清水般灵动的眸,她的心便很暖,思念亦愈重。
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?那样轻盈,不惊起谁。细香无意中,随着风过,拂在短墙,丝丝在斜阳前,挂着想念。挨着年关,挨着年关,可要等的人儿尚未归来。
她不曾知道,怀中的雪儿已经病重,本以为它睡的香甜,殊不知,雪儿病的残喘。
终了,后山头的墓地里多了一块矮坟。老人每天在残阳如血之时,给她的雪儿上一柱香……
冷风阵阵袭来,惊寒的不再是雁阵,十二月的灵魂添了病。